товарищ.野

连载专精,看到只收藏不点赞直接拉黑

伊尔库茨克之行

#2023露普房车之旅24H# 18:06


在西伯利亚R255号公路上,一辆由德国奔驰凌特改装的房车正摇摇晃晃、咯吱咯吱地开过覆着一层薄薄积雪的路面。尽管春季道路翻浆的时段已经过去了,一场西伯利亚六月份的小雪仍然让车主开得慢吞吞、小心翼翼。

“车没油了?”基尔伯特问。

“诶?”伊万显然被吓了一跳;正两手握着方向盘的俄罗斯男人连忙又松了松油门,低头看向仪表盘,“没呀;油满得很。呼……基尔!吓我一跳。”

“油满着你为什么不踩油门?”基尔伯特反问,“本大爷的奶奶开车都比你快。”

伊万好像听不出他嘴里的嘲讽意味,认认真真地回答:“路上有雪水,很滑的,要慢慢开。”

“再慢慢开天就要黑了。”基尔伯特无奈地说,“字面意义上的,现在已经五点了。”

“没关系啦,我们距离秋明只有三十公里了,再努力一把,今晚就能开进伊尔库茨克……”伊万双手握着方向盘,两眼紧盯着路上,用轻松的语气回答。

“伊尔库茨克?你能开三十公里本大爷已经很欣慰了;待会从前面路口下去,今晚先住在秋明吧。”基尔伯特探过头去看了一眼仪表盘,“50迈?你认真的吗,布拉金斯基?”

“这里又不是德国啦,不能开太快。”伊万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开得有点慢,右脚像踩着一只鸡蛋似地、颤颤巍巍地在油门上加了点力道——指针转到了55迈。

“现在不是太快的问题,”基尔伯特看他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咂了咂舌,“你这个速度会被每一个超车过去的人竖中指的。每一个,包括本大爷的奶奶。”

 

三小时后。

“没关系,没关系,好在我们开的是一辆房车……”伊万干笑着搓搓手,“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开到哪里我们就睡到哪里嘛,体验自然!”

“虽说如此……”基尔伯特看了看窗外,挑起一边眉毛又看向布拉金斯基,“这体验的也有点太深入了吧,蠢熊。”

伊万也看看窗外——一望无际的黑暗,月亮刚刚升起来,车的一边是黑黢黢的河面,另一边是影影绰绰的树林——布拉金斯基打了个冷颤,把暖气调高了一点,说:“没关系……这里应该是个野钓的营地……说不定等不到去贝加尔湖,今晚我们就能吃到钓上来的大鲑鱼了呢!”

基尔伯特笑了一声,解开安全带从后面的储物箱里取出渔具包,弯着腰钻回驾驶座伸脚去踢了踢布拉金斯基的小腿道:“听着不错。去吧布拉金斯基,本大爷相信你的技术——今天钓不上来鲑鱼不许睡觉。”

没有听基尔伯特的话从岔路开去秋明,又心急走错了小路的伊万·布拉金斯基自知理亏只好接过那一大包渔具;他看了看鱼竿,又看了看没好气的基尔伯特,嘴巴张合了几次似乎要解释些什么,最终还是乖乖闭上了嘴,拿着鱼竿下了车。

基尔伯特用锅子煎了块冻猪扒、香肠,用微波炉热了一大碗土豆蘑菇通心粉,抱着平底锅爬上房车顶,把安在车顶的马扎靠背支起来,坐在高处一边吃一边看湖边的俄罗斯熊钓鱼。刚刚下过一场小雪的西伯利亚之夜干燥寒冷,深蓝色的夜空被擦得晴朗澄澈。月亮像一尾银鳞鱼,那冷冷的光在树梢闪了一下,轻轻触及云杉的尖顶,从沿河的林带深处跃起。天上的星星慢慢隐了下去,图拉河的无数支流之一在远处的浅滩微微闪光,沿着冲刷出的弯弯曲曲的河沟汇入这片不大的冰碛湖。俄罗斯人坐在一个简陋的木制钓台上,河边柳树摇曳的树影在那头浅色的卷毛上晃来晃去,一根泛着银光的鱼线落在湖水中,橙色的鱼标在粼粼的湖水中浮沉。

基尔伯特吃了东西,拿出Kindle悠闲地读起书来;偶尔抬头看一眼枯坐不动的布拉金斯基——那鱼标浮在水上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没鱼光顾。有几次伊万偷偷回头看监工的基尔伯特,似乎希望男友能松口;不过基尔伯特都假装没看见。

又过了半个小时,基尔伯特感觉有点困了,才冲伊万道:“怎么样,在河里钓鱼是不是和游戏里不太一样?”

伊万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最喜欢的一个游戏、也是他此行总要嚷嚷着找地方钓鱼的起源:Russian Fishing。那款钓鱼模拟器其实挺真实的,鱼饵、时间和鱼钩都很有讲究;但不知为何,野外的鱼一点也不理会他精心准备的饵料和浮漂……伊万在心里默默抱怨。

“我好饿,基尔……”

“别的熊都站在河里用爪子抓鱼,你为什么不会?你不是说今天就能让本大爷吃上鲑鱼吗?”基尔伯特乐呵呵地问。

伊万怨念地转头看他。基尔伯特从车上跳下来,用Kindle冲伊万挥了挥,说:“锅子里给你留了通心粉和猪扒。去吧,本大爷帮你看一会儿鱼竿。”

伊万高兴地亲了男友一口,转身钻进车里。俄罗斯人太着急吃饭了,以至于没看见,他刚一走开,湖里静静浮着的鱼标立刻沉了下去……

伊万把吃的盛到一只大碗里,又倒了一大杯巧克力奶,刷了锅,才钻出来。他刚准备坐到基尔伯特身边吃饭,就看见男友正扎着马步、绷紧肩臂、双手紧紧地拽着鱼竿,鱼标已经沉在水里看不见了,鱼线在湖里疯了似地左右乱拽,似乎是上钩了一条大鱼。伊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赶紧扔下碗冲过去,叫:“什么情况?是鱼吗?我一走就上钩了?”

基尔伯特被扯得踉跄了一下,扭过脸去冲伊万瞪着眼睛说:“不然呢,尼斯湖水怪吗?还不来帮把手!”

伊万从背后抱住男友帮他稳住鱼竿,然后两个人把着鱼竿之字形收线放线,消耗水下那条大鱼的力气。就在他们慢慢掌控了局势的时候,伊万听见脚下有些噼啪的动静;他低头一看——鱼篓里已经有了一尾不大不小的鱼。

“什么?”伊万又惊又气,“这已经是第二条了?凭什么,我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都没有一条鱼吃饵!”

基尔伯特得意洋洋地笑了一声:“本大爷比你厉害呗。”

伊万气鼓鼓地撅起嘴。他哼了一声,说:“好气……基尔伯特,你转过头来!”

基尔伯特握紧鱼竿,狐疑地转过头来:“干嘛?先把鱼弄上……”

话音未落,就被伊万捉着唇亲了一口。基尔伯特愣住了,俄罗斯人趁机又在他嘴上亲了一下,才说:“好了,我不气了。”

基尔伯特翻了个白眼,但是露出点笑意来:“傻逼。”

和鱼又僵持了几分钟,两人终于把它拖没了力气,拽了上来;果然是一条大白鲑。基尔伯特和伊万欣赏了一会两人的胜利果实才将鱼丢进桶里。伊万走回车旁捡起已经冷了的饭,基尔伯特则走到一边去捡些柳条准备烤鱼。基尔伯特吹着口哨,抱了一捆柳枝往钓台走,却听见伊万低低地喊了一声:“别乱动,基尔!”

基尔伯特看了看伊万,伊万往河边指了指。基尔伯特转头看去——一头棕熊正蹑手蹑脚地靠近了他们的鱼篓,鼻子都探进了桶子里。基尔伯特站定原地,没敢乱动;那似乎是一头亚成体的棕熊,但是个头也够吓人了。棕熊笨拙地把爪子伸进他们的鱼桶里,抓了两次才将鱼捞出来——基尔伯特就着月光看清了被熊抓走的鱼——是那条大白鲑。

基尔伯特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他简直要冲过去把那头该死的熊轰走——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才钓上来的大鲑鱼!

这时候棕熊已经把挣扎拍打的鲑鱼叼在了嘴里,基尔伯特只能心痛地看着那条漂亮的白鲑用尾巴徒劳地拍着棕熊的鼻吻。就在此时,那毛绒绒、圆滚滚的小偷抬起头来,刚好和基尔伯特四目对视——笨拙的棕熊终于发现自己的行径已经被鱼的主人撞破了。

那一瞬间人和熊四目相对,场面陷入了尴尬的静止。基尔伯特不能说自己一点也不害怕,但是那头棕熊缩着一只爪子,不停眨巴的小眼睛里好像写满了震惊、羞愧和不知所措,搞得基尔伯特越发理直气壮。大概过了半分钟,那头棕熊又扭头看了一眼伊万,见两人没有动作的打算,便掉头跑了。基尔伯特看着那头自以为跑得很快的棕熊扭着屁股,踩着浅水啪唧啪唧地钻进树林里,忍不住感觉有点好笑。

伊万松了口气,着急地跑过来一把抱住基尔伯特:“唉!你没吓着吧,基尔?”

基尔伯特安抚了一下比自己个头还大的男友,没好气道:“有什么好怕的……妈的,那头蠢熊把本大爷的鱼偷了!”

伊万放开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基尔伯特:“那可是头真正的棕熊……你融入俄罗斯得可真快。”

基尔伯特挠挠头,也知道尽管有不少关于俄罗斯人和熊的传言,野外的棕熊也不是好惹的。他丢下柳条,走过去收拾渔具,把剩下的那条小鱼丢回湖里:“算了,一条鲑鱼而已,喂哪头熊不是喂。”

被叫作熊的伊万也不生气,乐呵呵地跟在男友屁股后面收拾钓鱼的残局,钻进车里准备继续吃他的饭。

“蠢熊,把你的手柄给本大爷用用。”基尔伯特收拾好渔具包,冲正在吃饭的伊万道。

“嗯?”伊万咽下去最后一口巧克力奶,在上唇留下一圈棕色的奶胡子,抬头看向男友,“手柄在我床上。你要玩什么?”

“吃完饭过来。本大爷要玩你的那个钓鱼模拟器;叫什么来着……Russian Fishing是吧?”

听到男友对自己最喜欢的游戏来了兴趣的伊万眼睛一亮,欢呼道:“好耶,乌拉!”

 

 

第二天,伊万和基尔伯特继续开上前往伊尔库茨克的路。经过一个村庄,基尔伯特停下车,伊万则拎着空水桶去路边的压水井接水。基尔伯特看着伊万提着桶混在一群俄罗斯老太太小媳妇中间打水的样子,忍不住有点想笑。

很久没大吃一顿的两人先进伊市吃了顿蒙餐,然后一路往湖边开去。林间公路有些颠簸,好在伊尔库茨克气温高些,没有下雪;房车在公路上穿行,时而经过茂密葱绿的乔木林,时而经过大片大片毛绒绒的草原。六月份的草甸上开满了蒲公英,好像铺满了淡紫色的雪花,随着车子经过纷纷飞扬到空中。伊万一边开车,基尔伯特一边看地图;两人才意识到一开始计划的环湖旅行恐怕有些异想天开——环湖一周的曲折道路要走2000多公里,有些陡峭的土路更是SUV都要望而却步,就别提他们这辆笨重的房车了。

最终基尔伯特和伊万决定沿着湖边开一开,能走到哪里就走到哪里。在穿过一大片银色树干的白桦林后,湖边地形逐渐平坦,公路前方豁然开朗,无边无际的贝加尔湖在树木和花朵的掩映下映入眼帘。晴朗的初夏阳光中一切景色都显得格外鲜嫩明艳,湖水和天空是一个色调的蓝,远处的雪山和白云之间则镶着一圈金边。不远处蒸汽火车头拉着一节坐满游客的车厢从树林中钻了出来,车头冒着一溜白烟沿着湖际缓缓行驶,偶尔还发出嘟嘟的鸣笛声……

基尔伯特欣赏够了景色,却见男友还没有开车的打算。他转过头一看——伊万像只猫头鹰似地扭着脖子,视线被那辆蒸汽火车牢牢地吸引住了,恋恋不舍地盯着一路冒烟的小火车。等到观光火车彻底消失在他视野中后,伊万才转过头来,双眼亮亮地盯着基尔伯特,说出了一个男人能说出的最幼稚的话:“太好玩了,它冒烟、还能鸣笛……我要坐火车!”

就这样,两个开了房车的人只好返回利斯特维扬卡将房车留下,包了一辆车开到斯柳江卡小镇,从那儿上了小火车一直坐到贝加尔港,再坐渡轮回到他们停下房车的地方。这一趟折腾下来把基尔伯特累得够呛;不过伊万算是得偿所愿。尽管蒸汽火车慢慢悠悠,看的景色也是两人来路上看过一遍的风景,甚至他们坐的那一节车厢里都是来旅游的美国老头老太太,伊万仍然全程兴奋得要命。俄罗斯人甚至跑到车头去,请求车长允许他拉一拉鸣笛——令基尔伯特没想到的是,火车司机也陪着他胡闹。伊万用汽笛拉了“生命之杯”的经典节奏,在一阵汽笛的“GO GO GO”节奏后,一火车的美国老年人跟着唱起来“Ale Ale Ale”;那场景,就连喜爱足球的德国人基尔伯特都陷入了沉默……

基尔伯特自己并不是喜欢迁就别人的性格,不过在退休之后,他也没有太多想做的事了。弟弟路德维希从小就像他一样,在吃喝玩乐上几乎没有什么挑剔;可是布拉金斯基却恰恰相反,总像小孩一样幼稚。出来旅行房车塞得满满的,伊万还非要带三大桶巧克力奶,挑食起来一口水果也不爱吃,看到什么好玩的总是连路也走不动……过去两人动不动要争得脸红脖子粗,现在伊万却很少踩在基尔伯特的神经上;于是其余的大多事情,基尔伯特也就随他去了。说实在话,基尔伯特迁就布拉金斯基并不完全是因为他惨兮兮的童年,而是现在的俄罗斯人在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后总是高兴得要命,像条小狗似地摇头摆尾、双眼发光、围着基尔伯特蹦来跳去。让布拉金斯基开心起来是如此简单,而俄罗斯人的傻乐又十分有感染力,仅仅是看着伊万那副小屁孩一样的笑容,基尔伯特也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了什么快乐的事似的;这样一来,那些小小的迁就总是能值回票价了……

夜幕降临,临时兴起坐了趟小火车的两个人离环湖的第一站还差得远,只好在湖边休息。基尔伯特从当地渔民手里买了两条鲑鱼,两个人在湖边用碳块烤了鱼吃,算是弥补了被棕熊偷鱼的遗憾。

月色下,远处的萨满石在一片银白色的湖水中露出一点黑黢黢的痕迹。伊万充分发挥出俄罗斯民族的迷信心理,非要说那是以前被人们扔到萨满石上等着涨潮淹死的罪人的幽魂;基尔伯特安慰他那不过是些在石头上趴着睡觉的贝加尔海豹,伊万不信,于是基尔伯特便顺水推舟给男友讲了一大堆鬼故事,甚至找来通灵之战里面最恐怖的几集专门放给布拉金斯基看。一个晚上的时间,基尔伯特就把伊万吓得像一头小熊一样瑟瑟发抖,上床睡觉的时候还捂着眼睛。半夜,基尔伯特被人推醒。果然,俄罗斯人吓得不敢睡觉,正试图强行挤进房车上极小的单人床和基尔伯特一块睡。基尔伯特假装没醒,故意让只能挤上来一半身子的俄罗斯人就这么尴尬地躺着。

第二天早上,基尔伯特仍然是被伊万弄醒的。天刚刚亮,伊万就推着基尔伯特的肩膀,小声地说:“基尔、基尔!醒醒,你看我们车外是什么?”

“什么?萨满女巫来抓小孩吃了?”基尔伯特惺忪地回答,“本大爷早说过,你吃太多糖,肉甜;女巫爱吃。”

伊万连哭腔都快被吓出来了:“不会是真的吧?你快看……都说Баба-яга长着驼峰一样的驼背,身上全是毛……”

基尔伯特见自己真把伊万吓坏了,不由得想起自己以前的那个徒弟琼斯来。也不知道这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为什么都这么怕鬼怪——也许是因为平时只会靠拳头解决问题,或者是做了太多亏心事。他翻过身坐起来,顺着伊万的手指看过去,还真吓了一跳:凌晨还不明亮的阳光从树林的缝隙中勉强透出,在房车的一侧所有的窗户都被一种什么深棕色长毛的东西堵得密不透光;而且车子微微倾斜,似乎要被那怪物推倒了。基尔伯特走到车头看了看,树林这边透出的光线太暗,看不清怪物的正面。

基尔伯特把车窗摇下来,打着手电研究了一下那棕色怪物的毛发;然后他试着推了推门,车门纹丝不动。伊万冷静了一点,无不担忧地说:“好像是什么动物……不过也有点棘手,它把我们的车门堵住了。”

基尔伯特毫不客气地用手电的柄戳了戳,那座小山却没什么反应。他又用上吃奶的力气,才听见哞的一声——车子晃了晃,那庞然大物站起来,摆了摆头顶扁平的角;原来是一头大驼鹿。

基尔伯特松了口气;不过是因为他不知道西伯利亚的食草动物们才更不好惹。幸亏他的力气也不过是勾起了驼鹿的痒意,还没到激怒它的地步;那头尚未完全换掉冬季厚毛的大家伙拧了拧身子,开始在他们的车上蹭起痒痒来。一时间还算大只的房车都被蹭得仿如一叶湖上的扁舟,在把他们的后视镜都蹭掉了之后,那头驼鹿才算是满意地慢慢走进了白桦林……

环湖旅行就这么结束了。驼鹿蹭掉了一只后视镜,毛还卡住了油箱门;两人不得不开回伊尔库茨克去修车。不过伊万和基尔伯特并没感觉多遗憾,毕竟,他们的房车旅行还长着呢……

评论(2)

热度(56)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