товарищ.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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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re-knuckle 徒手拳击

伊万•布拉金斯基缓缓脱去了上衣,走到聚光灯下。

他骨架高大,一双胳膊长得夸张,光裸的脊背微微弓着,不知道什么颜色的眼睛埋在浅金色的卷发里,皮肤和肌肉呈现出苍白而不良的健康状态,在地下拳击场的灯光下格外引人注目。他紧裹着雪白拳击带的手垂在身体两侧,仿佛漠然迷茫地站在我对面。我们拥抱了一下,然后他那双眼睛才抬起来,从发丛中盯着我。

裁判在场上,但几乎只顾躲避疯狂冲撞的拳手,从不打断我们的进攻。吊灯发出神经质的电流声,伊万•布拉金斯基低沉地喘息着,挥动他长长的胳膊,沉重地砸过来。他要比我迟缓些;除了身高以外,一定和他的健康状态有关。随着快速出拳,我能听见自己鼻腔发出的短促吁声;以及有节奏地灵巧躲开他的重拳,不断将小直拳落在他宽大的肩膀和耳侧的闷响。伊万沉默地挨着,没有呈现出其他拳手暴怒或者兴奋的状态。他有时候歪一歪头,然后防守一下,紧接着再次出击。

在徒手拳击下,没有海绵手套的减压,头部不断中拳的两人很快就好似醉醺醺一般头昏眼花,在狭窄的场地中如两只困兽一样没有尽头地搏斗起来。他每挥出一拳,我都看准空隙猛击他的侧脸或是下巴,然后再收回手肘来防守。然而他像没有知觉一般,丝毫不在意防守的漏洞。人们喊叫的嘴巴里散发出热气,吊灯打在他的脊背上,湿漉漉的金发暴露出那双眼睛。

伊万•布拉金斯基仿佛困倦一般地半睁着紫罗兰色的眸子,出击的时候它们一眨不眨,瞳仁的光泽随着眉骨和睫毛的阴影若隐若现。我防守着,等待着大块头的力气耗尽。然而他不知疲倦或疼痛地进攻着,一个直拳,然后又是一个右勾拳,伊万打中了我的耳朵。眼前焦距猛地一花,嘈杂的拳击场突然一阵寂静;俄罗斯人抓住机会,又狠又重的拳头穿过我两手间的缝隙砸在脸上,然后又是几下,一直将我击倒在场地边缘。裁判拉开他,给了我十秒----只够我爬起来,甩甩脑袋。很快,身后的手将我用力一推,拳击场小得不容转身,我几乎栽进对手长长的双臂中。伊万等我站稳,又是一拳。他摇摇晃晃,宽大的肩膀摆动着,勾拳的动作大幅度摆开,左拳也砸到我的胳膊上。我咬紧了牙,迷迷糊糊地冲他挥出左臂,然后紧接着瞄准他的下巴,再来一拳。显然短暂的晕厥也猛地玃住了他,于是我一个接一个的直拳落在他脸上。伊万后退两步,站住了。他的嘴唇流血了,低着头慢慢擦去血渍的样子颇粗野。周围的人在催促我们扑上去,有些女人叫得声嘶力竭。伊万再次发动进攻,我勉强躲开他的重拳,又快又准地打中他的下巴。距离脑垂体最远的下巴仿佛一个省力杠杆,将拳击最深重的眩晕传进他的大脑。他跌跌撞撞地向左边倒去。

台下疯了一般地嚎叫。伊万站稳,然后再一次挥动那长长的胳膊。我用手肘和头侧挨了这一下,接着咬紧牙关挥出我为数不多的勾拳,将他撂倒在地。我看不清打在了哪里;但他那漂亮的大鼻子肯定歪了。布拉金斯基趴在地上足有好几秒,凌乱的卷发完全遮住了他的神情,肋骨起伏着,一只手勉强撑着地面。然后有几个人几乎爬上台,在伊万耳边扯着嗓子怒吼。这似乎起作用了。俄罗斯人意识到自己没有退路,艰难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那高大的身躯简直成了累赘;这次换他被人推了一把,向着我扑过来。我闪开,他扑了个空。我用手肘撞在他宽大的背上,他却没有知觉一般,带着拳头转身就是一击。我俯身躲开,他的左拳则在下面等着我。我下巴再次结结实实挨了他一拳,那两秒的记忆顿时被从脑海中抹去。再次有知觉时,我毫无防备地站在伊万面前,他的拳头胡乱落在我颧骨和侧颊,我直挺挺地挨了几下,呼吸混乱,神经麻痹,苦不堪言。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自己靠在场边,裁判正揪着我,要我保持清醒,问我能不能站立。我感觉不到水泥地面,但是我不能停,不能后退;没有退路。我推开护栏说能,他就拍了拍我的背,把我推到了布拉金面前。

布拉金在白得刺眼的灯光下再次露出他那双悲哀的,迷茫的眼睛。透明的汗水融化了一点点血渍,含着红色物质的水珠沿着他尖削的下颔滴落下来。

“上啊,上啊!”台下的人在疯狂地吼叫。他们要我上前;要我击退伊万•布拉金斯基,让他投降。但这是不可能的。伊万心里清楚,他和我一样,只能选择站着,或者死。

左耳在尖锐地嗡鸣,他低沉的喘息,和那盏发出电流声的吊灯都显得不甚真切。我们疲惫而麻木地站着,手因为紧裹的绷带被迫保持着握拳的动作。

“上啊!击倒他!干掉他!”台下的人在兴奋地催促。

我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见布拉金斯基的脸。他苍白的,不蓄胡须的脸本应当圆润些;脊背上突出的肩胛骨好似哥特式教堂的肋拱,肩窝和锁骨处薄薄的皮肉包裹着宽大的骨骼,很难想象这样病态的拳击手能冲我挥出这么多凶狠的勾拳。我踉跄着冲他打了一拳,却头一次打空了;人群疯狂的喊叫令左耳嗡鸣得更加剧烈。

阿尔弗雷德。

我注视着他的脸,周遭一片寂静,嗡鸣声中低哑的温柔的声音在唤我。

阿尔弗雷德。

我看着他,伊万•布拉金斯基,苍白的脸和深陷的眼窝,然后听见他那双哀伤的眼睛在叫我。

集中注意力,阿尔弗。

他那双疲惫的眼睛如是说。于是我抬起手肘,准备接招。伊万直勾勾地盯着我,再次将拳头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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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德•钱德勒形容硬汉是这样说的,“就像玩一副全是A的牌”。

生活不易,祝愿大家需要的时候,都能成为这样的硬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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